永生之酒


巷口的槐树又落了十年的花,我数着第七百三十次月圆时,酒馆木门的铜环终于磨出了第三道细纹。

 

新来的酒保总问我为什么总调同一杯酒——琥珀色的液体里浮着半片风干的橙皮,像沉在时光里的落日。他不知道这配方是三百年前一个威尼斯商人教我的,那人说喝了能忘记归途,可我连他瞳孔里的海都记得分明。

 

三月的雨还是老样子,黏在玻璃窗上像没写完的信。去年常来的老太太走了,她总说我调的酒有她先生年轻时酿的梅子香,却不知道我藏着432年的橡木桶,里面泡着比她岁数还大的陈皮。

 

午夜收摊时,偶尔会遇到穿风衣的男人,袖口露出和我同款的旧怀表。我们从不说话,只是碰杯时听得到齿轮卡进相同的纹路——那是很久以前,一个女巫用银刀刻下的诅咒,说要让我们看着所有的钟摆都不停摆动,自己却永远走在秒针上。

 

街角的面包店换了第五任主人,新烤的可颂总带着焦糊味。我还是习惯在清晨五点去买刚出炉的法棍,就像在巴黎公社的硝烟里,那个送面包的姑娘教我的那样。

 

酒柜最底层的那坛酒,我标上的标签早就褪成了白纸。其实里面装的不过是普通的威士忌,因为我总在每年生日那天倒一点进去——从硝烟战争下,从蜕变成生机勃勃的枯朽大山里,从春天空无一人的街道里。

 

今晚的月光特别稠,像融化的白银。我擦着酒杯想,下一个十年,该换块新的桌布了,现在这块,已经吸饱了太多人的叹息。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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