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微小说《农村汉——致敬赵树理〈小二黑结婚〉之作》千吟鹤

 

我的老乡农村汉王大贵这个人一点都不像是科幻故事里的人物，反而像是乡土文学里才会出现的老农民。瘦小的个子，黝黑的脸庞，穿着泛白的旧衣和打着补丁的裤子，一双解放鞋，头发乱糟糟的，喜欢抽水烟，腰间时常别着个金丝楠木老烟枪。据说，还是年轻时参加过战争的他的父亲率队冒着枪林弹雨重创敌军后，从日本军官那里夺来的战利品呢。

 

“嘿，小马哥，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乡间小院啊。”农村汉大贵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露出笑容。年轻人叫马志远，是大贵的好朋友，两个人经常一起聊天。“大贵叔，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件事。”马志远开口道。“孩子，啥事啊？”大贵一边说一边给马志远倒了杯茶。“我打算创办一个沟头堡村科幻杂志社，想请你当主编。”马志远说。农村汉听到后先是愣住，然后笑了起来：“哈哈，志远啊，你看我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土老帽还能当科幻杂志社主编呀？你是在开玩笑吧？”

 

”“大贵叔，我没开玩笑。是这样的，为了响应城市化号召，引进国内外先进文化，上面的人指示各个乡镇要都要独立一个创办文学杂志社。村主任赵文刚一拍脑袋就决定了整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科幻，而且点名道姓要你成为社长，因为你跟着父母跑过码头，见多识广。”马志远认真地回答，并指了指我：“这位是县上派来的文艺指导员陈木河，你可以叫他小陈。以后你们就是同事了。”

 

“啥…啥意思啊，我以前只是跟着船老大父亲学当水手的本领，根本…没有读过一点书啊，我也没和那些城里人打过交道的。小陈…你帮我向上面求求情，别让我当这个啥啥社的社长，我一点都不懂，我还要忙着种地呢。”王大贵哀求地看着我。

 

“呃，您别急。”我有些尴尬地回答：“上面的决定，我们这些基层办事员也没办法，只能执行。”我继续说：“而且，村主任赵文刚说了，您是唯一的人选。您得挑起大梁，把我们村的文学创作水平提升上去。你看啊，隔壁搞畜牧的牛羊堡村在木匠钱叔叔的带领下都成为了小有名气的革命文学基地。您别担心，志远同志会帮您的。”我掏出公文包，拿出县领导批注的文件和一支钢笔：“您可以看看，他们给你量身定制的方案。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说。”

 

“来，把这个合同签了，乡领导说了，只要能做出成绩，每个人都有奖励，都可以进入市里新建的电子厂上班。”我拍了拍王大贵的肩膀，笑着说。王大贵看着合同上的内容，越看越糊涂，什么“股票发行量”、“产品受众群”、“市场占有率”“高新技术专项补贴”这些他听都没听过的东西，让他一个农民怎么搞嘛！

 

“呃…那个…领导们肯定是有他们的考量，您别担心，志远会帮您的。”我说道。“就靠我了呗？”马志远指了指自己，“对啊。”我点了点头，“行吧。”马志远叹口气，无奈道。大贵看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愣神，他看着手里的合同，半天没动，最后还是志远提醒道：“大贵叔，你快签吧，签完我带你去县里报道。”

 

王大贵大汗淋漓，生平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他想起旧病复发的父亲临终前叫他过去时候的情景。那时他已经二十六岁了，是天津港有名的好水手，却依旧没有成家立业。父亲语重心长的告诉他要多读书，这样才能有人真正看得起他，才有人会真正爱他，才能延续家火。交代完一切，便离去了。

 

他站在父亲坟前，哭了，沉默的哭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振作起来，开始了新生活。

 

他在码头上等活时远远地听完了船上文艺表演的相声，沉浸在说学逗唱的幽默风趣中时，又听到他讨厌的所谓的咿咿呀呀的苏州评弹了。哎，这个巡回演出队怎么这么烦，算了，走吧。正在想着，文玩古月坊老板文清秀走下船来，“哦，王兄，实在是让你久等了，刚才在和朋友们看表演，对不起。今天这批古董还得请你小心看送，运到上海港，麻烦了。钱不是问题，回来请你喝好酒，抽好烟。”

 

“嗐，跟我客气什么。”王大贵摆了摆手，说道：“咱俩什么交情啊，你就放心吧，保管给你平平安安送到上海港。”“哈哈，那就好，那就好。”文老板拍了拍王大贵的肩膀，笑着说。两人寒暄了几句后，文老板便转身离开了。王大贵看着文老板离去的背影，心里感慨万千。他知道，文老板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实际上却背负着巨大的压力。为了把生意做大做强，他不得不四处奔波，应酬不断。

 

哦，回到现在吧，王大贵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合同，十分犹豫。他看看我，又看看我老同学马志远哥，半晌说不出话。他叹了口气，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说：“在这之前能不能让我先拜访一下你钱叔，我要问清楚他是怎么当的社长。”

 

“啊…啊？”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着说：“当然可以，大贵叔，我这就带您去牛羊堡村找钱叔。”我看了一眼志远，志远会意地点点头，说：“走吧，我跟你一起去。”王大贵点点头，把合同折好放进衣兜里，然后拿起老烟枪，吸了一口，说道：“走吧。”我们一行三人便朝着牛羊堡村走去。

 

我们敲开办公室门，开门的不是钱艺客，而是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啊，老文，你怎么在这里？”王大贵带着确定地惊喜的语气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前来完成十八年前的约定的！”

 

“哎呀，大贵哥，您终于来了！”文清秀笑着迎了上来，“我可是等您很久了！”王大贵疑惑地挠挠头，问道：“文老板，你这是？”“我这话说了你可能不信，你记得你十八年前说过啥不？”文老板笑着看着他。王大贵思索了一下，然后猛地睁大了眼睛：“你说的是那时候你让我答应你的一件事？”“没错！”文老板笑呵呵地说，“大贵哥你还记得啊。”

 

当年那晚，王大贵正要启程时，文老板喊住他，告诉了他一个秘密。他的女儿江菡芷其实已经喜欢上他了，因为他的诚恳朴实，稳重可靠。可是这段恋情恐怕已经不能开始，她已经决定跟着文艺宣传团在全中国四处旅行了。如果你能上船见她最后一面，她会很开心的。

 

王大贵急匆匆地赶上码头，只见停靠岸的最后一艘船的桅杆上挂起了船帆。一群年轻人正在船头呼喊着什么。他快步上前，凑近一看，原来是文老板的女儿江菡芷和她的朋友们在告别。王大贵一下子就被那个穿着鹅黄色旗袍，戴着红头绳的姑娘吸引住了。她面容清秀，举止优雅，气质脱俗。

 

王大贵看着江菡芷，不禁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一时间竟有些看呆了。江菡芷也注意到了王大贵，她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说道：“大贵哥！”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黄莺一般。王大贵回过神来，连忙走上前去，说道：“江姑娘，你…你要走了吗？”江菡芷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舍，说道：“是啊，我们要离开天津港，去别的地方表演了。拜拜了，让这个无言的爱情相忘于江湖吧！”

 

王大贵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半晌，他才开口：“江姑娘，你…你…一定要走吗？”江菡芷看着他，点点头，说：“是的，我必须走。这是我的梦想，我要去追求自己的理想。”王大贵沉默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该说什么。江菡芷见状，轻叹一口气，说道：“大贵哥，你是个好人，我们注定有缘无分。”王大贵抬起头，看着江菡芷，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他站在码头上，哭了，哭的撕心裂肺。

 

文清秀走过来，安慰他，然后和他约定以后会带着女儿来看望他的，不过是十八年后某个即将改变命运的抉择前，他们会指出明路的。文清秀送给了他一个玉佩，以保平安。王大贵就这样带着释怀的遗憾上路了。

 

王大贵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向眼前西装革履的文老板，感慨地说：“文老板，我没想到十八年前你给我说的那句话，会一语成谶。”文老板笑了笑，说道：“我也没想到，大贵哥你真的会成为我们村科幻杂志社的社长。”王大贵挠挠头，说道：“唉，都是形势所迫啊，我一个农民，哪里懂得什么科幻啊。”文老板拍了拍王大贵的肩膀，说道：“其实啊，王兄，我当年还有个秘密没给你说。”

 

“其实啊，我给你的玉佩是整个科幻故事的伏笔。我和我女儿其实是更高一阶的叙事层的人，你们刚才的所作所为我都通过这个道具看的清清楚楚。你所经历的十八年其实对于我们是短短一瞬。”文清秀平静地说道。

 

“啊？这是什么意思？”王大贵一脸困惑地看着文清秀。文清秀微微一笑，说道：“大贵哥，你还记得我女儿江菡芷吗？”“江姑娘？”王大贵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道：“当然记得。”“你猜猜我女儿现在在做什么？”文清秀笑着问。王大贵挠挠头，说道：“这我哪知道啊。”文清秀笑了笑，说道：“她现在是中国最有名的科幻作家。”“啊？！”王大贵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文清秀。文清秀点点头，说道：“她现在是中国最有名的科幻作家，她的作品被翻译成多国语言，在全世界范围内传播。”

 

“文老板，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一个农民，怎么会和科幻作家扯上关系呢？”王大贵摆摆手，说道。文清秀笑了笑，说道：“大贵哥，你还记得我给你说的那个约定吗？”“十八年后，会指出明路？”王大贵说道。文清秀点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这个约定。”“可是，你们…你们不是已经走远了吗？”王大贵疑惑地看着文清秀。文清秀笑了笑，说道：“其实啊，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设计好的？”王大贵更加疑惑了。文清秀点点头，说道：“是的，设计好的。而你们，马志远，王大贵，陈木河……其实是我女儿笔下的所创造的人物。”

 

“文老板，你…你是说，我…我是个小说人物？”王大贵结结巴巴地问道。文清秀点点头，说道：“没错，你们都是小说人物，是江菡芷创造出来的。”“这…这怎么可能？！”王大贵难以置信地看着文清秀。文清秀笑了笑，说道：“没错，而且我独自为什么会出现在钱木匠的办公室里？因为老钱正在我们那个世界喝酒呢，你要来体验下吗？正好你就可以丰富丰富见识，好好当起沟头堡村科幻社主任了！”

 

王大贵真的跟着文清秀来到了那个世界。他惊讶地发现，这个世界和他所处的八九十年代的世界完全不同。到处都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江菡芷，我终于能再见到你了…”王大贵站在未来的大街上，哭了，哭的很大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