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事件后,我再不敢将物资放在唾手可得之处。谁能保证翁阿姨走后,不会再冒出个李阿姨、张阿姨?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如今也时常拖着沉重的脚步,沿着冰冷的楼梯向上攀爬,直至天台。在那里,我机械地跳绳、做仰卧起坐,每一次肌肉的酸胀都提醒着我现实的残酷。锻炼,一是为这具在安逸中锈蚀的身体注入一丝活力,二是为了巡逻——我无法不去想,翁阿姨那张碎嘴,是否已将我家物资丰厚的秘密广播给了整栋楼?我不敢深想,却又不得不按最坏的剧本推演:一旦暴露,物资难保,性命更是悬于一线。巡逻楼道,至少能提前预警,免得那些觊觎的目光轻易靠近我家大门。我妈那性子,但凡有人哭求,怕是连家底都能掏空。
最近几日,敲门声如同催命符,间隔越来越短。或是一对愁容满面的父母带着面黄肌瘦的孩子,或是几个眼神浑浊的老者互相搀扶着前来,所求无非是维系生命的清水和食物。这本是末世常态,我虽心有不忍,却也只能硬起心肠拒绝。但今天这伙人,透着不同寻常的邪气。
天刚蒙蒙亮,我挣扎着从不安的睡眠中起身,正想去阳台观察小区动向,一阵狂暴的砸门声便如重锤般擂在心头。我一个激灵冲到门前,我妈也被惊动,睡眼惺忪地跟了过来。“水和吃的早被分光了!我们自己也快断粮了!”我对着门外嘶吼,声音因紧张而发颤,“别妄想破门!这是两厘米厚的加厚铁门,十字锁芯!墙也凿不穿!省省力气吧,待会儿丧尸闻声上来,就你们这动静,怕是一个都跑不了!”
门外一阵骚动,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嗡嗡作响。片刻,一个面相勉强算得上和善的中年男人被推了出来,站在猫眼死角的位置。我心里冷笑:“硬的不行,来软的了?”我猛地回头,压低声音急促地对母亲说:“妈,快!把我那把‘特别的铲子’拿来!”(她只认得那是把比普通铲锋利些、短小些的“怪铲子”)。母亲虽不明所以,但见我脸色煞白,立刻转身去找。这时,门外那“和善脸”开口了,声音带着刻意伪装的诚恳:“小兄弟,听你说话是个明白人。这鬼世道,大家都不容易。我们有个兄弟,前些天出去找食,受了伤回来,命悬一线啊!你行行好,有没有绷带、消炎药什么的?我们拿食物和水跟你换!”说着,他身后一个汉子提起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几瓶“依路”矿泉水和些干瘪的压缩饼干。(为防不测,我早早在楼道装了太阳能供电的监控,此刻正死死盯着屏幕。)
我没有立刻回应,冰冷的屏幕映着我紧绷的脸。不对劲!那个站在人群最后面的瘦高个,手一直死死攥着,团成一个可疑的球状,指缝里似乎漏出金属的冷光!他脸上那神情,混杂着兴奋与残忍,绝非求药者该有的模样。我抄起准备好的扩音喇叭,声音透过门板,带着冰冷的拒绝:“第一,我不认识你们!你们不像本小区的,是外来的吧?萍水相逢,我凭什么信你们?第二,你们一群大老爷们,身强力壮,在这世道,动刀子见血对谁都没好处!第三,我家药也快没了!要换,你自己带伤员过来!第四,官方早通报了,这病毒传染性极强,沾上就变咬人的疯子!你那兄弟怎么伤的?谁敢保证他没染上?这门,打死我也不能开!”话音落下,我双手死死攥住冰冷的工兵铲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来。
监控画面里,那个瘦高个和一个矮壮如墩子般的男人凑在一起,低声密语。很快,矮墩子取代了“和善脸”,走到门前。“小兄弟,年纪轻轻,这份冷静劲儿,佩服!”他假笑着,声音油腻,“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们也不好强求。这样,你备好药,下午我亲自带那兄弟来换!放心,水和吃的管够!”他一边说着,手却不安分地在那个装着“交换物资”的袋子里反复翻找摸索,似乎在确认什么。突然,他猛地将脸贴在我家的铁门上,贪婪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钢铁!我心头警铃大作,一声怒喝炸响:“滚!立刻给我滚远点!再磨蹭,药也别想要了!”矮墩子被吼得一怔,回头跟瘦高个交换了个眼色。瘦高个带着大部分人悻悻退去。矮墩子却慢悠悠地转身,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墙角隐蔽的摄像头。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以为他要破坏。然而,他只是对着镜头,嘴角咧开一个极度轻蔑、充满恶意的狞笑,仿佛在欣赏即将到手的猎物,这才慢悠悠地晃下了楼。
他们一走,我立刻拉着惊魂未定的母亲商量对策。
“妈,你认识他们吗?见过没有?”
“不认得,面生得很,一点印象都没有!”母亲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
“那就对了,我的预感没错,来者不善!”
“那…那怎么办啊?你年轻,拿着家伙或许还能拼掉几个。我这把老骨头,就算拼了命,能换掉一个都是老天开眼了……”
“妈!别说丧气话!”我打断她,声音却干涩无比,“咱们手里有家伙,豁出去干,未必没有活路!要是认怂开门……”我抬手,在脖子上狠狠一划。
“杀人…抢东西?!”母亲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惨白。
“对!你说现在咋办?”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你想办法,妈听你的。”
我强迫自己冷静,胃里却翻江倒海,一股酸气直冲喉咙,被我强行咽下。以前看末世小说,遇到这种绝境,我总热血沸腾地想“大不了拼了!”。可当冰冷的死亡气息真真切切堵在门口,当数量和质量都碾压己方的敌人虎视眈眈,那点热血瞬间冻结,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活下去!怎么活?!思绪像乱麻一样纠缠。“这种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感觉…上一次…还是我小时候第一次放鞭炮,差点炸到手…”等等!鞭炮!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混沌的脑海!一个疯狂而具体的计划瞬间成型。“妈!”我猛地转身,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快!把我过年囤的那些烟花都找出来!有大用!”母亲虽一脸困惑,但看我眼中燃起的决绝火光,二话不说立刻翻箱倒柜。清点战果:几根大呲花,几串小挂鞭,最让我惊喜的,是角落里那盘沉甸甸、红彤彤的一万响大地红!老家祭祀时放过,那震耳欲聋、硝烟弥漫、持续数分钟的狂暴场景瞬间涌入脑海。我将强光手电塞进裤兜,塞给母亲一把工兵铲,两人如同即将踏上刑场的战士,沉默地守在门后。从中午到下午,只靠几块压缩饼干和一瓶冷水勉强支撑。
下午,监控屏幕骤然亮起。门口却只站着一个身影——翁阿姨?!那个老虔婆!她怎么在这儿?!万般疑惑和憎恶瞬间涌上心头,但我死死咬住嘴唇。只见她开始敲门,声音带着惯有的假惺惺:“她兰婶,在家不?上次你给的那些,又快吃完了,行行好,再给点呗?”母亲下意识就要去开门,被我一把死死拽住。“没有!一粒米都没有了!赶紧走!”我对着门禁吼道。翁老太婆非但没走,反而窸窸窣窣地在门锁上捣鼓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我。“操!这老东西会撬锁?!”我失声骂道,猛地扑向门把手想重新锁死!可那老东西竟闪电般把一只穿着破布鞋的脚卡进了门缝!枯瘦的脚踝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死死抵住!就在这角力的瞬间,只听“咔哒”一声脆响——门锁弹开了!翁老太婆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得意,猛地将门撞开!门后阴影里,几条饿狼般的身影带着浓重的汗臭和血腥味猛扑进来,手中利器闪着寒光!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看到我手中的工兵铲,二话不说,抡起一把砍骨刀兜头就劈!
生死关头,肾上腺素狂飙!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向侧后方狼狈一滚,冰冷的刀锋擦着耳边呼啸而过,刮起的风刺得脸颊生疼!没时间害怕!我连滚带爬冲向厨房,抓起案板上几根香蕉皮,顺手抄起旁边的油壶胡乱淋上,看也不看就朝追进来的几人脚下狠狠甩去!沾油的香蕉皮如同涂了肥皂的地砖,冲在最前的两人脚下一滑,惊叫着重重摔倒在地,成了后面人的绊脚石!混乱中,我抓起准备好的“武器包”,拽着母亲,像受惊的兔子般冲出家门,沿着冰冷的楼梯拼命向上狂奔!跑上两层,我猛地刹住脚步——不行!这样跑上天台是死路一条!必须在这里截住他们!
“妈,躲好!”我把母亲推到一处黑暗的拐角,目光迅速扫过环境。旁边一扇布满灰尘的窗户映入眼帘。一个念头闪过。我抄起楼道角落一个废弃的铁质破窗锤(也许是以前谁家装修留下的),用尽全身力气,“哐啷!”一声巨响,将整扇窗户砸得粉碎!碎裂的玻璃如同冰雹般溅落。我毫不停歇,用工兵铲的铲背疯狂敲打窗框上残留的锋利玻璃碴,将它们砸得更碎、更尖锐!然后将这大片闪着寒光的死亡碎片,狠狠泼洒在敌人必经的楼梯台阶和平台上!做完这一切,我迅速缩回母亲身边的阴影里,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握着铲柄的手心全是冰冷的汗水。
楼下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咒骂。瘦高个带着人冲了上来,在布满玻璃渣的楼梯口停住。光线昏暗,他们看不清脚下的陷阱。“你们仨,上去看看!”瘦高个命令道。三个喽啰小心翼翼地抬脚。最前面那人刚踏上平台,“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寂静!一块锋利的三角玻璃深深扎进了他的脚底板!“操他妈的!有玻璃!”他剧痛之下单脚跳起,重心瞬间失衡,整个人像个破麻袋般向后栽倒,结结实实地砸在身后两个同伴身上!三人顿时滚作一团,惨叫声和玻璃刺入皮肉的闷响令人头皮发麻!瘦高个脸色铁青,显然没料到这手。“妈的!用扫把清路!”他咆哮着。两个人手忙脚乱地用楼道里的破扫把胡乱扫着,勉强在玻璃碎片中清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上!”瘦高个厉喝。一个喽啰率先冲过“玻璃路”,警惕地左右张望。就是现在!我从藏身的拐角阴影里如猎豹般暴起!双手紧握工兵铲的长柄,腰腿力量瞬间爆发,借着下冲的势头,铲刃撕裂空气,带着全身的重量和满腔的恐惧愤怒,狠狠劈向他的小腿胫骨!“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清晰传来!那喽啰连惨叫都只发出一半,身体就像被砍倒的树桩般向后轰然倒下!剧痛和骨折让他瞬间丧失了行动能力,只剩喉咙里嗬嗬的倒气声。**看着地上因剧痛而扭曲的面孔,看着那瞬间涌出的、在昏暗光线下呈现暗红色的鲜血,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冲上我的喉咙,胃袋剧烈抽搐。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人”!不是丧尸,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种冰冷的、粘稠的罪恶感瞬间包裹了我,握着铲柄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但求生的本能像一盆冰水浇灭了这瞬间的眩晕——停手,就是死!** 没有丝毫犹豫,我手腕一翻,将铲子换到最锋利的刃口,对着地上那人暴露的脖颈,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狠狠剁了下去!铲刃深深嵌入皮肉骨骼,温热的液体喷溅到我手上、脸上,带着浓重的铁锈腥气。那嗬嗬声戛然而止。**浓烈的血腥味和手下传来的、切断生命韧带的可怕触感,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生理性的反胃和灵魂深处的战栗。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个为了活下去而变成野兽的可怜虫…**
他临死前的动静引来了另外两人。我强压下呕吐的欲望和手臂的颤抖,再次缩回拐角,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剧烈喘息。脚步声逼近。当第一个人影刚转过拐角,我如同受困的野兽发出最后的嘶吼,反手紧握工兵铲,将铲头尖锐的尾部当作破甲锥,用右手能爆发的最大力量,狠狠捅向他的太阳穴!“噗!”一声闷响,如同戳破了一个灌满水的皮囊。那人身体猛地一僵,眼神瞬间涣散,软软地瘫倒在地。没有丝毫停顿,我立刻掏出强光手电,按下爆闪开关,刺眼的白光如同利剑般射向后面追来的两人!“啊!我的眼!”两人猝不及防,被强光瞬间剥夺了视觉,本能地抬手捂眼,发出惊恐的叫声。我向母亲使了个眼色,两人如同配合默契的困兽,同时冲出!我手中的工兵铲带着风声,狠狠拍在左边那人的侧脑!他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晕死过去,顺着楼梯滚了下去。右边那人反应稍快,偏头躲过了我的攻击,却被母亲鼓起勇气挥出的一铲砍中了膝盖后方!他惨叫一声,失去平衡向后栽倒,正好撞上后面赶上来的大部队!成了绝佳的障碍!
“老大!这俩挡路的怎么办?”有人喊道。瘦高个眼神冰冷如刀,没有回答,只是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旁边一个面相凶狠的手下。那人立刻会意,毫不留情地揪起地上两个受伤的同伴,像扔垃圾一样将他们从楼梯上狠狠踹了下去!惨叫声在楼道里回荡。清除了障碍,瘦高个带着剩下的人,带着滔天的怒火,加速向上冲来!
我们且战且退,向天台方向撤去。眼看他们就要追近,我点燃了那盘一万响大地红的引线!嗤嗤燃烧的火花在昏暗楼道里异常刺眼。“不好!”瘦高个嗅觉极其灵敏,听到引线声脸色剧变,猛地向后暴退!几乎同时,那盘沉重的、如同红色巨蟒般的鞭炮被我奋力向下砸去!它翻滚着落入追兵之中!
**“轰——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震耳欲聋、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在狭窄封闭的楼道里被无限放大!如同有无数颗微型炸弹在同时引爆!刺目的火光疯狂闪烁,浓烈呛人的白色硝烟如同海啸般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滚烫的纸屑和未燃尽的火药颗粒像弹片一样四射飞溅!巨大的声浪冲击着耳膜,让人头晕目眩!密闭空间产生的冲击波震得墙壁都在颤抖!这一刻,楼道化作了炼狱!
“啊!我的眼睛!”
“什么东西?!炸弹?!”
“别挤我!滚开!”
“我看不见了!救命!”
惨叫声、哭喊声、咒骂声在浓烟和巨响中乱成一团!未知的恐惧和剧烈的感官刺激彻底摧毁了他们的阵型!混乱中,推搡踩踏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又有几个人惨叫着滚下楼梯!几个离得稍远、或者特别凶悍的喽啰,强忍着耳鸣和眩晕,捂着口鼻,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浓烟区,双眼赤红,状若疯虎地向我扑来!
我早有准备!点燃的大呲花棒在手中发出“嗤嗤”的锐响,喷出耀眼的火花!对着冲在最前面那人的脸,我猛地将火花怼了过去!“啊!”那人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和灼热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抬手格挡,面门大开!机不可失!我双手握铲,腰马合一,一记凶狠的下劈,铲刃带着风雷之势,狠狠砍在他毫无防护的锁骨上!“咔嚓!”骨头断裂的脆响令人头皮发麻!那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半边身子瞬间塌了下去!我毫不留情,顺势抽回铲子,用厚重的铲背像拍苍蝇一样狠狠拍在他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他哼都没哼,直接昏死过去。后面冲上来的几个,也被我用强光手电晃眼、呲花棒干扰、工兵铲劈砍的连环招数,配合着母亲在一旁用手电光不断照射敌人眼睛,勉强击退或击伤。母亲虽然动作生疏,脸色惨白,但为了保护我,她爆发出惊人的勇气,每一次强光的照射都精准地干扰了敌人的进攻节奏。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生死不知的敌人,看着弥漫的硝烟,我心中刚升起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立刻被更深的忧虑取代——那个最危险的瘦高个还没解决!我拉起气喘吁吁、几乎脱力的母亲,拼尽最后力气冲上了空旷的天台,反手关上了沉重的铁门。
硝烟渐渐散去,楼道里只剩下刺鼻的火药味和浓郁的血腥味,以及伤者微弱的呻吟。瘦高个站在一片狼藉中,看着地上不是没了声息就是痛苦哀嚎的手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抬起脚,狠狠踩扁滚到脚边的一个空易拉罐,然后像发泄般用力将它踢飞出去,撞在墙上发出哐当巨响。“废物!一群废物!”他对着地上还能喘气的伤者咆哮,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老子用那么多粮食养你们,一个炮仗就吓成这屌样?!”他胸膛剧烈起伏,强行压下怒火,声音冰冷地命令:“还能动弹的,给老子站起来报数!”
“……1。”
“……2。”
“……3。”
“……4。”
“……5。”
“操!就剩五个了?!”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暴戾,但很快被更深的狠毒取代。他不再看地上的残兵败将,带着这最后五个相对完好的手下,如同五头被彻底激怒的恶狼,一步步踏上了通往天台的楼梯。
我和母亲背靠着冰冷的水泥墙,退无可退。天台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遮蔽。看着铁门被推开,瘦高个带着五个杀气腾腾的手下走上天台,我立刻举起强光手电,想故技重施!然而,对方显然早有防备!其中一人动作快如鬼魅,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脱手飞出,如同毒蛇般射向我的手臂!我竭力闪躲,刀锋还是擦着手腕掠过,带起一溜血花!剧痛之下,强光手电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滚落在地!五人迅速散开,形成一个半圆,将我和母亲死死围在墙角。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压迫过来,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老大,这小崽子弄死我们那么多兄弟!最扎手的就是他!先把他废了!”五人中一个獐头鼠目的矮个子恶狠狠地说道,眼中闪着嗜血的光。瘦高个没有说话,只是用手中沾血的钢管,冰冷地指向了我。那五个手下如同得到了指令的恶犬,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凶器,刀光棍影,带着致命的呼啸,朝着我当头罩下!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我淹没。我闭上眼,准备迎接最后的剧痛和死亡。然而,预想中的撕裂感并未降临。一声压抑的闷哼在我身前响起,紧接着是利器入肉的可怕声音!我猛地睁开眼——
是母亲!
她用她那单薄而衰老的身体,像一座沉默的山,挡在了我的前面!几把刀几乎同时深深刺入了她的后背和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旧衣!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但那双看向我的眼睛,却爆发出我从未见过的、如同燃烧星辰般的光亮!那光亮里,是毫无保留的爱与决绝!
“跑…小…天…”她艰难地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我向后一推!与此同时,她枯瘦的手竟从怀里掏出一把削水果的小刀,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扎向离她最近那个敌人的腹部!
“呃啊!”那喽啰没想到这垂死的老太婆还有这一手,猝不及防被刺中,虽然不是要害,但也痛得惨叫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包围圈瞬间出现了一丝缝隙!而母亲,也在这奋力的最后一击后,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带着满身的刀伤,缓缓地、沉重地倒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她的眼睛还望着我,那光,渐渐黯淡下去,最终凝固成一个永恒的、充满牵挂和催促的定格。
“妈——!!!”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从我喉咙里迸发出来!巨大的悲痛如同重锤砸碎了我的理智!但母亲最后那推搡的力量和眼神,如同烙印般刻进我的灵魂!不能让她白死!跑!
我像一头发疯的野兽,红着眼,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朝着那唯一的缺口猛冲出去!身体的状态糟糕透顶,之前的打斗消耗巨大,腿上那道被扎的伤口虽不致命,但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钻心的疼,手腕的刀伤也在流血,更别提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悲痛。但求生的本能压榨着每一分潜力,我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逃离了那个埋葬了我至亲的天台。
瘦高个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老妇人,又看了看我消失的楼梯口,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他没有立刻追击。
“老大,追吗?”一个手下喘着粗气问。
“追个屁!浪费力气!那小子废了,跑不远。”瘦高个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原地歇口气。那个被捅了一刀的,别他妈手贱拔刀!想死得快是吧?”他踢了踢地上那个捂着肚子的手下。“下面那些挺尸的,处理干净,最好烧了。谁知道这鬼病毒会不会在死人身上作妖?至于那些还剩口气的…”他顿了顿,声音毫无波澜,“能自己爬起来的,带走。爬不动的,留点水和饼干,看他们造化。”
我拖着残破的身躯和破碎的心,一路踉跄着逃回“家”。然而,眼前的景象让本就冰冷的血液彻底冻结。
家,已经不再是我的避难所。它像一个被粗暴蹂躏过的废墟。抽屉、箱子、柜子,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都被野蛮地翻开、撕裂,里面的东西被洗劫一空。连稍微值点钱的小型电器都不见了踪影。地上散落着被踩碎的相框、撕烂的书本,一片狼藉。愤怒、悲伤、绝望如同毒藤般缠绕住我的心脏,几乎窒息。我踉跄着走到床边,掀开床垫,打开一个隐秘的夹层——这是我和母亲最后的秘密,里面藏着一些应急的药品。我用颤抖的手,笨拙地给自己流血的伤口消毒、包扎,每一次触碰伤口都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包扎完毕,我扶着墙壁站起来,准备出去看看那帮畜生走了没有。刚走到门口,后背陡然升起一股冰冷的寒意!一阵风声袭来!
“哎呦!”一声痛呼在我身后响起!
我猛地回头——只见翁阿姨那个老虔婆,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额头肿起一个大包,旁边散落着碎裂的砖块。她的眼神怨毒而不甘。
“小雷!你没事吧?!”一个沉稳又带着焦急的声音从楼梯下方传来。脚步声快速接近,黄晨那张熟悉而充满关切的脸出现在门口。
是他!是他用砖头砸倒了想偷袭我的翁阿姨!
看着黄晨,看着地上死狗般的翁老太婆,看着被洗劫一空、充满母亲气息却再也见不到她的“家”,看着自己满身的伤和血……所有的悲愤、痛苦、委屈、绝望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啊——!!!”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双目赤红,抄起一直紧握在手的工兵铲,像疯了一样扑向黄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杀光这些畜生!为我妈报仇!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的!!”我狂乱地嘶吼着,铲刃带着风声,不顾一切地向黄晨身上砍去!他显然被我疯狂的状态吓到了,一边狼狈地格挡闪避,一边焦急地大喊:“小天!小天!是我!黄晨!冷静!你冷静点!”但我的耳朵里只有嗡鸣,眼前只有血色!铲子一次次落下,在他匆忙抵挡的手臂和胸前划开道道血口,虽然不深,却也瞬间让他胸前一片血红狼藉。直到他拼着挨了两下,猛地扑上来死死抱住我,用身体的力量强行压制住我狂暴的挣扎。
“小天!看着我!是我!黄晨!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担忧。
被他死死抱住,那狂暴的杀意如同退潮般暂时褪去,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瞬间将我淹没。我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软下来,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汹涌而下。我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将刚才那地狱般的遭遇——强盗的入侵、母亲的惨死、绝望的逃亡——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黄晨听着,脸色变得铁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深沉的愤怒。“所以说…他们根本就是冲着杀人灭口、抢光物资来的?!”他的声音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我没有回答,只是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神空洞地望着地上母亲的拖鞋,巨大的悲伤如同黑洞吞噬了我所有的力气和言语。黄晨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扶着我,守在我身边,如同沉默的山岩。
不知过了多久,冰冷的墙壁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先…先下楼吧…他们可能还没走远…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虚弱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黄晨沉重地点点头。
我们互相搀扶着,一步步挪下楼梯。走到转角处,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那是个约莫,30多岁,头戴安全帽的工人,动作僵硬而迟缓,低着头,头发凌乱地遮住了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心力交瘁,以为是又一个被吓傻的邻居,下意识地想和黄晨从她身边绕过去。就在我们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
那老太太猛地抬起了头!一张青灰色的、布满污垢的脸上,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她如同被按下了开关的僵尸,以完全不符合其外表的敏捷,张牙舞爪地向我猛扑过来!
我太虚弱了,反应慢了半拍,眼看那带着污黑指甲的手就要抓到我脸上!
“嗖——啪!”
一块小石子如同子弹般精准地飞来,狠狠砸在老太太的太阳穴上!她扑来的动作猛地一滞,身体晃了晃,像截朽木般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我先是看了看那工人,这才发现,这工人貌似有点眼熟,细一想才想到,这是我昨天给钱给药的那位工人。
我又惊魂未定地看向石子飞来的方向——
楼梯下方,一个纤细的身影静静站着。是温清晓!她背着一个小小的背包,脸上沾着灰尘,却掩不住那双清澈眼眸中的担忧和…一丝如释重负。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知道我们有危险?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但此刻,我只感到一种难以置信的恍惚。
温清晓快步跑上来,刚想开口说什么,黄晨立刻挡在我前面,语速飞快地将刚才发生的一切,以及我们现在的处境简洁明了地告诉了她。顺便和他说明了那位工人的事,这时我心中却是突然升起了一股悲哀“我们真的能挺过这次末世吗?如若不能,我也会变成这样吗?”我将这些都告诉给了温清晓
温清晓听着,清澈的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心疼和哀伤。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坚定地走上前,伸出双臂,轻轻地、却无比用力地抱住了浑身是血、颤抖不止的我。
她的怀抱带着一丝凉意,却奇异地抚平了我灵魂深处的剧烈震荡。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一直强撑着的身体和意志瞬间崩溃。巨大的悲伤、后怕、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我像个迷路已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在她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小天…没事了…都结束了…”温清晓的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我的耳边,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我找到你了…我们…安全了…”
她的声音仿佛抽走了我最后支撑身体的力气。哭声渐渐微弱,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沉重的黑暗如同温柔的潮水般涌来,彻底吞没了我的意识。身体一软,我彻底晕倒在她带着淡淡茉莉花香的怀抱里。